第一百六十九章 帆满舟疾(1 / 2)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3419 字 6小时前

倘若尔朱贺在座,他一定会四处查看,这里是否藏着姜真君的眼睛。

给这个小马屁精能的!还唯一真实……不知道的以为是一真道呢!

但房间里大家都很沉默。

镇河真君或许不会记得你拍的马屁,但怎么会忽略你说的坏话呢?

“我不曾见饶秉章,但只言片语,也感受其风姿。”

诸葛祚坐得板正,两腿并着,那本常看的书已经合拢,放在膝上。捏指骨的活动就在书封上进行。

“计昭南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,饶秉章更胜之。我其实期待他归来,想见识计昭南所说的‘人间真无双’,想看看镇河真君念念不忘的那场雪。但他已经永远地沦陷在妖界,大齐军神的拳头已经为此祭奠。这样的人物,即便真的归来……也不会以这种方式。”

以丑陋方式归来的人,不会是“行且三思”的饶秉章。

诸葛祚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,不是因为饶秉章的人品心性,而是因为饶秉章牺牲的时候还很年轻。

把时间拉长到一千年、一万年,很多事情就说不定了。

时间的空虚会杀死很多英雄。

说起来候战室里一共四个人,只有三个声音一直在讨论。

那位披甲独坐的少年将军,从头到尾只横刀在膝,闭目养神。

外楼境的魁名赛他不去观赏,所谓众口皆传的隐秘,他也不去参与……他孤立了其他人。

一群人凑在一起说小话的时候,你如果不参与进去,就很容易成为被说的那一个。

宫维章显然并不介意。

鲍玄镜扭头去看他:“宫少爷好像一点也不在意?”

宫维章懒得纠正他的称呼:“我需要在意什么?”

东国的小伯爷看起来一脸认真:“若真有老朽借尸还魂,登台较演,对我们这些纯靠自身天赋的选手来说,不是太不公平吗?”

宫维章语气平静:“黄河之会的内府场,从来没有限制年龄。其它场次与我无关。”

鲍玄镜眼珠子转了转:“倘若咱们房间里就有那等存在呢?倘若我是什么大齐帝国开国元勋附身,你输了不觉得冤吗?”

众人都笑。

都知道是玩笑,名门之后,齐国正经的伯爷。从出生到现在,都是万众瞩目,哪里有被人钻空子的可能?

宫维章不笑。

“规则没有不允许老朽借尸还魂,即便有这样的规则,那人能够瞒过这么多人,在镇河真君和六国天子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登台,那也是他的本事。没这个本事的人,该认。”

他淡然道:“能够穿越规则的人,本就不属于规则所钳制的部分。”

“至于大齐帝国开国元勋?”他终于睁开眼睛,看了鲍玄镜一眼:“他们不太行。换复国的那一批来吧!”

“好小子,你这么嚣张。”鲍玄镜呲了呲牙:“不如换霸国那一批吧。比如楼兰公呢?”

诸葛祚翻出一块手帕来,做出擦汗的动作:“……这也是可以聊的吗?”

鲍玄镜摆摆手:“我家皇帝盖世无双,哪在乎这些!”

宫维章手搭在刀鞘上,有种不同于他们玩笑的认真:“只要我的刀斩至此境极限,多老的家伙也不能在此境击败我。谁都是一样。”

“但凡那人使出超出此境的力量,或有非内府能抵达的力量运用,绝对瞒不过镇河真君的眼睛,当场就会被揪出来。”

“既然都是在内府范围内发生,有何惧哉!”

“若我达不到当代的内府极限,那我输了也是应该。我认。”

说到这里,他才往正在转映比赛的天幕看去:“我不知道什么是借尸还魂,天师归来。我只知道许知意已经倒在我的刀下——她不是第一个,也不是最后一个。”

诸葛祚有些牙疼。他年纪虽小,心思却深,不是很理解年少轻狂……当然大龄轻狂他也是天天见了。

他只知事不能算尽,人不能料穷,万事万物总有“算外”的变化。若是这有心人引导、又被有心人放纵的流言,真个存在……面对那样的对手,他即便用上最后的手段,也不能赢。

他只能靠已知的算材接近完美,而那种层次的存在来这黄河之会,是可以做到真正的完美的。

鲍玄镜玩笑的表情却消失了,低头又吞了一颗丹丸。

他在这个瞬间明白,他和真正的生于当下的绝世天骄间,究竟还少了一点什么——

少了这股无所畏惧的锐意!

他已经是一个真正的人,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鲍玄镜。

他拥有年轻且潜力无限的身体,与生俱来的命格,和贵不可及的身份,拥有曾经近于超脱的灵魂。

过去的经历成全了他,也制约了他。

让他在修行路上的每一步都走得完美。

也让他即使回到如此年少的时候……都无法拥有年少的感受。

他永远不能像宫维章这样。

不在意任何人,任何事,不在乎流言在谈论什么……只问自己的刀,是否臻于绝顶!

“宫兄此言绝妙,可为某一事之师!”

辰燕寻作为一个年轻的、心有理想的读书人,理所当然地是容易被意气感染的。

此一时正襟危坐,也释放出几分年少的豪情:“何须在意流言!何须在意他人!我若在内府境做到无法再超越的程度,无论什么样的对手,又如何能影响我往前走……与君共勉!”

诸葛祚静静地思考。

鲍玄镜还在内省。

宫维章没有反应。

……

越国末相龚知良,有一幅字写得很好,被赞为“钱塘绝笔”。

这幅字的内容是——“吾当此世也,知良而藏节。”

纵观他的经历,其人当有一生郁结,他的字却没有半分郁气。

他这一生囿于才能,做不到最好,但知道什么是好的,可最后却做不那么好的选择……只因怀节在越,知良而相。

龚天涯的剑,便以“藏节”为名。

此剑以翠竹为鞘,形以竹叶之锋,却通体不见竹节,似被削平。可握鞘在手,又能真切感受到“节”的存在,嶙峋兀有。

剑鞘很重,剑身很轻。

像他这个人,很稚嫩的锋芒,很厚重的承担。

【藏节】终究未能胜过【有怀】。

当那柄大名鼎鼎的中央天子佩剑,悬停在龚天涯的眉心,他也只是收剑拱手,道了声:“受教。”

他实在是很潇洒的长相,若非国变家改,也该是潇洒随性的翩翩少年郎。

如今诸事凝眉,却是有一分明月朗照的平静。

没有什么苦大仇深,只有尽力之后的踏实无悔。

当于羡鱼在台上释放善意,问他这样的人才,要不要去中域发展时。

他只是说:“比赛完了我就回家,今年的夏稻要熟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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