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宝儿?”楚容朝凑近了些,见信上字迹力透纸背,“是孩子的乳名?”
宿羡之嗯了声,指尖摩挲着信纸边缘,“他总说没取到合意的大名,前日还在信里说,梦见有人往他掌心写‘朔’字。”说到这里忽然抬眸,直直望进她眼底,“朝朝,你既是孩子的母亲,不如替他取个名?”
铜漏滴答声突然清晰起来,楚容朝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。
殿外腊梅被风吹得簌簌响,她听见自己说,“我要想一想。”
滇州城。
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,谢清砚往炭盆里添了块红炭,将宝儿裹在襁褓里抱到书桌前。
孩子正出牙,啃着他案头的镇纸不肯松口,湿了半卷《千字文》。
“小祖宗,这可是爹爹抄了半夜的文书。”他笑着抽出镇纸,换了个小拨浪鼓递过去,忽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。
张婶的儿子挑着担子闯进来,筐里除了新收的冬菜,还压着封用火漆印着“凤鸣殿”的信笺。
火漆裂开的瞬间,他指尖一颤。
宝儿许是察觉到他的异样,攥着他的食指往嘴里塞,乳牙轻轻磨着他指腹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握笔落下的痕迹。
展开信笺时,一片梅瓣从笺间飘落,他认得这是楚容朝惯用的“踏雪寻梅”笺,花瓣用蜜水浸过,至今还带着淡淡甜香。
“谢言朔”三字力透纸背,最后一笔拖出细长的尾锋,像极了她平日写“朝”字时的笔法。
他盯着“朔”字下方的小字,“朔月当空,照临万方”,忽然想起那年在藏书阁,她指着《诗经》里“十月之交,朔日辛卯”一句,眼睛亮得像檐角的琉璃灯。
宝儿忽然咯咯笑起来,伸手去抓信纸上的墨字。
谢清砚将孩子抱到膝头,用狼毫在宣纸上写下“言朔”二字,墨香混着宝儿身上的乳香,在冬夜里融成团暖融融的雾。
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他望着檐角挂着的冰棱,忽然想起垣安宫内的琉璃瓦,此刻应当也覆着层薄雪了吧?
垣安宫,凤文阁。
楚容朝盯着案头的《淮南子》,指尖停在“天地者,万物之逆旅;光阴者,百代之过客”一句。